院长日记 二胎 别闹

　　二胎是民生大事，也是热门话题，人人都可以有说法，人人都是专家。我是产科专家，也做了很多年的全国最大分娩量的妇幼保健院的院长，还曾经担任过上海市妇女保健所的所长，所以经常会被邀请在不同的场合谈二胎。

　　关注多了，思考多了，就会发现关于二胎的话题有很多的坑。

　　关于二胎，有太多的说法，有太多的数据，有太多的体制内的砖家，太多的体制外的专业出身的砖家，还有很多自学成材的民间砖家，有的人很专业，很多人不靠谱，太emotional情绪化，立场先行，再找证据，有时甚至连证据也不找，就直接开讲。

　　其实，对于产科医生来讲，不论你是生一胎还是生二胎，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区别，最大的区别是头胎会生的稍微慢一些，头胎的剖宫产率会高一些。

　　二胎更多的是社会问题，政策问题，而不是医疗问题。

　　短期内，二胎是一个棘手的医疗问题

　　对于产科医生来讲，二胎政策的开放是有喜有忧。喜的是政府在政策上会给产科更多的机会，产科医生也不用担心没活干；忧的是在二胎开放的头三年产科会面临很大的挑战。

　　最着急的抢着要生二胎的是40-50岁的女性，因为等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才盼到了二胎政策的开放。这一大龄人群的特点是：怀孕难，流产易，出生缺陷多，并发症多，求助试管婴儿技术的多。但是这些人基本上在3年左右就可以消化掉了，求助于各种辅助生殖（试管婴儿）技术，如果在3年之内还无法怀孕生孩子的话，基本上是没戏了。

　　在独生子女政策的年代，中国的剖宫产率很高，很多地方的剖宫产率平均在50%以上，这些人再次怀孕生二胎的话，如果胚胎种植在上次剖宫产的切口上，发生大出血的甚至子宫切除的风险会明显上升。

　　除此之外，大龄怀孕的话，还容易发生各种合并症和并发症。二胎政策开放以后，各地的产科都在告急，我的朋友圈里都是全国各地的产科大专家，这两年整天看到大家忙着大抢救，孕产妇死亡率在某些地区也会明显上升，都是大龄生二胎惹的祸。

　　谁在着急生二胎？

　　年轻人对于生二胎的态度反而是不着急，反而是不太想生二胎，急着赶着拼着想生二胎的女性多数有以下特点：大龄、公务员、或事业单位。

　　同样是人口大省，为什么山东二胎生的比其他所有省份都多？

　　据报道，国家卫计委下属的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出生人口动态监测课题组分析，北京、河北、山东、浙江、湖南、河南、四川、陕西、广东、湖北等十个省份出生人口合计将比2015年增加140万以上，其中山东省的成效最为显著。

　　结果呢？结果是出乎意料，2016年山东省人口出生数量达到177万人，同比增加53万人，增幅为42.7%。其中一孩出生占出生总数的34.2%，同比增加15.7%；二孩出生占比63.3%，增幅为69.9%，大约为122万。

　　据大致计算，2016年山东二孩人数占全国二孩的比例大概在10%左右，贡献居第一位。而在之前，因为山东省申请二孩数量一度高达全国总量的25%，被媒体称为“最敢生”的省份。

　　为什么是山东？可能有以下两个原因：

　　首先，山东是孔孟之乡，多生孩子是传统文化，只要给政策，绝大多数人肯定就会用。不像上海，你就是给了政策，很多人也不愿意生。

　　其次，山东人老实啊，虽然想生，但是计划生育政策说只能生一个，只好忍着。一旦政策开放了，就可着劲放开生了。而像广东河南这种省份，人家想生二胎的早就超生偷生了，根本用不着等到二胎政策全面开放了。

　　为什么砖家预测不准？

　　关于二胎开放以后中国究竟每年会多生多少孩子？体制内的砖家认为每年会至少多生200万，民间悲观的砖家认为顶多每年增加100多万。

　　让我们看一下官方的权威数据。

　　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16年全年出生人口为1786万人，比上年多增 131 万人，卫计委统计显示2016年全年住院分娩活产数为1846万人，两者相差有60万之多。对此，国家卫计委相关官员解释称，两项制度因为统计口径、统计渠道、统计方法和统计时点不同，在统计结果上出现一些差异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我们再看一下过去几年的数据（何亚福整理的数据）：

　　按照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2011~2015年我国出生人口分别为1604万人、1635万人、1640万人、1687万人、1655万人；而根据国家卫计委编著的《2016中国卫生和计划生育统计年鉴》，2011~2015年我国活产数分别为1451万人、1544万人、1511万人、1518万人、1454万人。

　　也就是说，2011~2015年这五年间，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当年出生人口数均多于国家卫计委公布的活产数，其中2015年出生人口数甚至比活产数多201万人。但为什么2016年活产数反而比出生人口数多60万人？

　　根据国家卫计委的数据，近几年我国的住院分娩率均达到99%以上。如果住院分娩活产数据是真实可信的，那么这一数据应该非常接近实际出生人口数量。

　　为什么会相差这么多？为什么国家卫计委的出生人口数据会突然之间比国家统计局的数据多出来那么多？

　　还有，按照国家统计局的数据，2016年出生人口比上年多增 131 万人，但是数据显示仅仅山东2016年就比上年多了53万，占全国增量的40%，这数据真的可靠吗？

　　数据不一致，不正确，还能预测得准吗？

　　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很多砖家被圈养惯了，不接地气，不了解真实的情况，就更加预测不准了。

　　算了，别闹了，也别预测了，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事都是这样，永远不会像乐观者想象的那么好，也不会像悲观者想象的那么坏，It’s always somewhere in between，总会是在中间，不好不坏。

　　去年我就闭眼掐指算过一卦，每年中国出生人口增加的数量基本上在100-200万之间，这个波动受很多因素的影响，单纯的一个生肖年份就会导致每年多生或者是少生几十万。

　　是时候研究生育政策全面开放了

　　生孩子不是水龙头，想关就关得住，想开就哗啦哗啦流的。这两年的数据告诉我们，二胎政策的全面开放依然无法完全扭转中国出生率低下的大趋势，得有战略眼光，得有长远的打算，得有政策储备，需要未雨绸缪。

　　通过3-4年的二胎生育数据，对于未来的人口增长趋势就可以有个大致的判断了。现在就要讨论下一步的人口政策了，人口政策的研究和讨论不应该仅仅靠体制内的专家，应该鼓励民间智库的参与，应该听取所有Stakeholders（利益攸关者）的意见。

　　研究的内容不应该仅仅局限于二胎还是生育政策的全面开放问题，还要考虑一些和人口与生育相关的难题。例如同性恋的生育问题，单身女性生育权的问题，代孕的问题。

　　是的，这些问题在很多人看起来有很大的很多的伦理问题、法律问题。

　　但是，这是客观的存在，是回避不了的现实，可以有争议，希望有共识，避而不谈问题照样存在，地下黑市依然猖獗。

　　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不仅仅局限于对大多数人利益的保障，更体现在对少数人权利的尊重和人文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