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山西来北京出差,一个月时间,读在职硕士。上周五,他下了课,背着书包去天津找两位群友。他去之前跟我说过,但我不觉得这是新鲜事。因为我有点被见网友的事情搞得疲乏了。因为写文章的缘故,始终不乏读者要求见面,一开始还比较新鲜,吃顿饭聊聊天,但很快就觉得大家萍水相逢,能聊的其实很有限。谁也不会把自己心底珍藏的东西拿出来,或者是羞怯,或者是不熟,总之,只能问一些家常,甚至谈谈时事。我对时事是最厌恶的,也不善言谈,到最后,甚至连别人家乡都懒得问了。见个新朋友就要问一次家乡,记性又不好,下次忘记了重新问,别人嘴上不说,心里就会有看法。我就被许多人每次见面都问起哪里人。但我理解他们,因为我的记忆力也不好。
常有人跟我说,你应该多混圈子嘛。周围好多人把这种混脸熟叫做“刷脸”,好像是干互联网和媒体的一项必备的生存技能。偶尔去参加活动,就见有人带着一盒名片狂发,发名片,加微信,发完就走。我因为没有随身带名片的习惯,错过了好多次抽奖,这是很可惜的地方。我也被好多人刷过脸了,但是因为我脸盲,就好比一个有毛病的刷卡器,好多人是没刷上的。好在我也没有“哔”一声的功能,刷没刷上他们也不知道。
我拙于社交,常拿读书来掩盖,向朋友举黄侃的日记:“假日,终日有人来,不能读书,甚苦”、“客多,无暇看书,此日可惜”等等,装出一幅爱读书的样子。其实那都是借口。“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有聊得来的朋友喝喝茶吹吹牛可比坐在屋里闷翻书爽太多了。
书和人是一样的。碰见一本契合心意的书不容易,同一本书,在不同的年龄段,不同的心境下,读起来感觉也不一样。人也是这样,对的人,对的时机,对的氛围,才可以进入状态。但萍水相逢的人初次见面能聊得彼此契合,实在太少见,就好比一个盲龟在大海上漂流突然钻进一根漂浮着的有孔的木头里那样难得。不是骂谁是乌龟,这个比喻是佛经上的。
因此,李坤鹏跟我说要去天津见网友的时候,我是不以为意的。但等他周日回到北京,在朋友圈晒出照片的时候,我就有点被震到了。他晒出一瓶茅台酒,一桌火锅,还有南开的图片,相声场子。配的文字是:“素昧平生,倏忽莫逆。千里辗转,不拘形迹。”